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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雪健何以“封神”? 人物,封神

发布时间:2023-11-09 13:05:19来源:

李雪健何以“封神”? 人物,封神

  沈嘉熠

  与其说是李雪健找到了演员这个职业,不如说是演员这个职业找到了他。

  童年李雪健就已经是表演内行了。山东农村老家,李雪健和一群小搭档着迷于《西游记》。读和说不过瘾,就演。千变万化的孙悟空自然非李雪健莫属。舞动一根小木棍,说一声“变”,随后木棍藏起来,从后腰里抽出一根筷子,再说一声“变”,筷子插进腰间,从耳朵后面取出半根火柴……孙悟空各种型号的金箍棒就全有了。表演在李雪健身上有了玄妙的相遇,他也在表演中找到了自己。

  不完善的细节指向“形似”

  一般说来,演员塑造人物往往试图通过形似而到达神似,这里的要害不在“形”,而在于“神”。《封神第一部:朝歌风云》(以下简称《封神》)中用了很多素人演员,他们通过半年的训练营被锻造得很接近角色。某种意义上,这些素人演员可以说是被雕琢出人物该有的气质。但当李雪健扮演的西伯侯呈现的时候,全部的光芒都集中在他身上。几乎是非虚构演出,他表演的超出之处到底在哪里?

  当姬昌一出场,第一个镜头是特写——他掌心的麦穗,一双劳动惯了的手搓了搓麦粒,姬昌轻轻吹走麦皮。镜头拉开,西伯侯站在麦田里,忧心忡忡地看着今年欠收的麦子。历史上记录姬昌是一个少时参与农牧、关怀百姓、礼贤下士的仁君贤王。大商朝位列三公的西伯侯在李雪健的演绎下,除应有的王者气宇之外,增加了“少时参与农牧”的颜色。

  这是李雪健常用的创作方式,他塑造人物中意设计“小毛边儿”,强调“人物的不完善才会令角色有一股内在的力气”,这种力气恰恰赋予了纸(剧本)面上角色以生命的能量和鲜活的人性,“纸本设色”,有真实、自然的行为和反映。在《搭错车》里,李雪健扮演一个收破烂儿的哑巴孙力,一出场,他歪戴着工人帽,脖子吊挂着军用挎包,一副略有些狡黠的底层工人形象。当听说同事要给他介绍对象时,他斜着肩、歪着头,满不在乎地要求同事把当天的废品帐先结掉,还多要了一支烟。这些小细节虽然和孙力这个人物悲情仁慈的整体基调不算契合,但很栩栩如生地表示角色因艰巨的生计而形成的小算计和小赖皮。李雪健曾和扮演他养女的演员殷桃说:“这个角色心怀大慈悲,但他首先是个人,是人就会有小缺点。我希望自己演出来的首先是一个活人。”这些“小毛边儿”正是辅助人物立起来的法宝,让观众相信这个社会底层艰巨生存但心存大爱大善的形象。

  一个胜利的人物塑造,除了鲜活的人性,还要有角色的类型和个性的问题。

  封神演义中的姬昌是封疆大吏,有与生俱来的统治者的风范,这是东西南北四伯侯都具备的。但影片西伯侯姬昌和子民一起在麦田的戏正是李雪健为这个人物设计的“小毛边儿”,是与人物所处阶层形成反差的细节,而这样的细节又凸显西伯侯区别于其他几位伯侯的勤政、护农的特色。

  好的表演,人物外形动作应有清晰的逻辑线索,它不仅要有符合人物的大动作,更要有小动作、小细节,这须要演员内在有坚定的信心感,树立清晰的“心象”,能力激发角色的生命感。

  精准的表演体现人物神韵

  中国艺术精力讲求“神韵”,艺术的传神在于创作者向创作对象不断地深刻,把握神似高于形似的正确。如何表示人物的神韵?最好的表演就是“准”。

  一般情形下,通过化装造型和肢体模拟甚至体验生活等到达“形似”,有了清晰的动作和细节设计,人物能活起来,观众能认为“像”,但还不必定“准”。特殊是虚构角色,没有现实范本,要让观众感到表演得“像”,就更要演员精准的表示,能力到达“神似”。

  作为演员,李雪健的外形并不出众,这反而给他饰演人物有了很多可塑空间。他筹备角色除了设计细节,更主要的是琢磨人物的内心世界,人物为什么要这么做,其根源在哪里,人物所处的具体环境等;表示角色的时候,再提炼典型,他特殊注重用眼神和手势,一场戏他要酝酿很多种方案,力求“多用生活中常见的,少用舞台、银幕上常见的”。人物活起来又恰如其分,角色能力有倔强的生命力。

  《封神》中西伯侯在奔赴朝歌的路上恰遇雷震子的降临,这段戏台词和举动都不庞杂,李雪健处置得很简练但很有力气。西伯侯姬昌脱下自己的斗篷包裹住这个长相独特的婴儿,他的眼神中吐露出对小生命的慈悲和温顺;当杨戬和哪吒想篡夺襁褓中的雷震子时,西伯侯又端坐岩石上,眼神中显露王者的不容置疑,坚定地维护着怀中的小生命。这短短的两分钟是西伯侯姬昌的第二次出场,李雪健就是用简练而精准的眼神与姿势转达人物的慈悲和刚毅的气韵。同场扮演杨戬的年青演员此沙在《封神》纪录片里也特殊提到:拍这场戏时,李雪健进入角色状况后端坐在那里,一言不发。此沙看到了李雪健的一个眼神,“就瞬间汗毛直立,感受到什么是真正的艺术家的气场”。

  无论李雪健在作品中戏份多少,哪怕是一个反映镜头,他始终在人物的状况。《流落地球2》中,李雪健扮演的周喆直有一个不到一分钟的坐着鼓掌的反映镜头,他眼神、微表情联合手势、姿势表示了六、七种情绪,科幻片里的国度引导人气宇不凡、感情庞杂而有深度。

  《封神》中西伯侯狱中的重场戏,与纣王对立,得知误食了自己长子伯邑考做成的肉饼,意外地先故作平静,轻蔑地让纣王也尝尝,突然怒睁双目、直视镜头、嘶喊着拼尽全力扑向纣王,后扑倒在地,呕吐痛哭不止。这一小段又只有不到两分钟,台词不多,动作调度也不庞杂,但人物爆发出的生命能量极强,让观众隔着银幕也感受到人物扑面而来、令人窒息的悲哀。

  李雪健因鼻咽病痛问题而影响发音,声音消沉,吐字也不够清晰。不仅是《封神》,在之前很多作品中都被观众/网友质疑过:“难道就不能给李雪健老师找个配音吗?“这次《封神》,西伯侯的台词又被网友议论。这是不是会影响到表演呢?

  然而,表演本身是一个整体,优秀的台词是表演难以分割的部分,台词的重音、停顿、用气,和演员自身对人物这一刻的情绪设计息息相干,表演是当下的、瞬间的、一气呵成的,哪怕后期再一字一句地模拟,终究是割裂的。李雪健非常了解他的“小毛边儿”,但却擅长和适当地利用他消沉而喑哑的声音,与整个表演浑然一体。当然,在导演乌尔善那里,哪怕台词有显明的瑕疵,同为艺术创作者,导演选择尊敬演员。

  事实证明,尽管台词略不够清晰,但观众也许已逐渐接收这个情形,就像接收其他演员的外在特性一样,对观赏表演没有过多的影响。很多普通观众在笔者采访时都表现:开端一两句话可能认为有些奇异,但后来看进去了,被李雪健的表演打动,反而疏忽了发声的问题。

  角色的魅力也许是演员鲜明的形体和语言,但究其根本在于沾染力。如果一个演员塑造的角色让观众相信,被沾染,被折服,那么演员的身体、长相、发音都可以被疏忽。

  “似与不似”之间的自由境界

  齐白石曾言:艺术之妙在于似与不似之间,不似为欺世,太似为媚俗;这应当是创作的最高境界。一个艺术家,在创作中有一个比自己更大的东西,那么创作就会变得宽广、自由;很多演员在创作时,“自己”可能是那个最大的东西,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角色,他的创作反而变小了。

  李雪健的表演到达下意识的自由境界,看似毫不刻意,没有技能,却举重若轻,自然吐露,观众被毫无防范地深深包裹。

  演员演各类角色,体验生活是必要的。但阶段性对某一类人物做有意识的打量,只能在生活和人物之下的模拟,也许能做到形神兼具,更无法到达“似与不似”的自由。

  在李雪健这里,表演不在高高庙堂,而是踏本质朴地来到地面,几十年如一日,随时随地地对生活灵敏的体察,对周围人无功利心的懂得,对人们共同的精力困境的领悟。

  史铁生曾在文章里提到过一件小事:李雪健成名以后的一天晚上,他骑自行车急慌忙忙去幼儿园接孩子。迎面碰见个老街坊,街坊老哥喊:“嘿,哥们儿哪儿去?”李雪健随便应了一声,没有停下车。老街坊在背后咕哝了一句:“怎么着,哥们儿,牛啦?”李雪健一听,连忙调头回来做一番解释。他说人家把你当哥们儿,不能伤了人家的心,自己如果不解释一下,会意里别扭。

  正是这种热诚才有真正的能量,他的每一个动作、表情不必定完整地在现实中找到,但情境类似,感情类似,除了细部的真实,更有整体的震动,让观众感激、回味、思索,甚至引领观众去到更远的方向。

  当一个艺术家和他的作品有且只有一种共同想去的处所,而且不倦地孜孜以求的时候,想不“封神”也难,作为有福的观众,我们只有敬佩和激赏。

  (作者为华东师范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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